民國外史之鼎鼐調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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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点击右上角蓝字   四乾果:烤杏仁、炸榛子仁、掛糖核桃仁、鹽炒松仁   四鮮果:美國金山蜜橘、山東煙台櫻桃、廣東增城荔枝、北平龍泉霧村香白杏   四冷素:香油薺菜、香椿豆腐(吳泰勳家廚),紅皮蘿蔔、清水豌豆(朱啟鈐家廚)四冷葷:清醬肉(正陽樓)、燒羊肉(洪橋王)、酥鯽魚(兩益軒)、鹵肝(慶和堂)二甜菜:冰糖銀耳、冰糖哈士蟆(吳泰勳家廚)十二熱菜:爆雙脆(致美齋)、糟蒸鴨肝(豐澤園)、鍋燒雞(致美齋)、松鼠黃魚(春華樓)、蔥油海參(慶林春)、燒鹿尾(帥府王寶田)、清炒蝦仁(忠信堂)、燒鴨子(全聚德)、天梯鴨掌(同和堂)、潘魚(泰豐樓)、青椒銀芽炒雞絲(梅府王壽山)、奶油菜花雞樅菌(長美軒)三大菜:清湯燕窩、黃燜魚翅、紅燒紫鮑(譚瑑青)二湯菜:鴛鴦羹、茉莉竹蓀(泰豐樓)二鹹點:老張餡餅(老張)、蟹黃燒賣(五芳齋)二甜點:核桃千層糕(五芳齋)、玫瑰餅(來今雨軒)上燒鹿尾是朱海北的意思,請北平行營的奉軍軍官吃飯,怎麼也得整一個東北特色吧。兩個甜菜是吳泰勳家廚老丁的拿手,趙四小姐最欣賞。除此之外,這張菜單不能不讓兩人咋舌不下,說:“這是不是太求全了?冷菜還好說,熱菜讓館子送過來不都涼了嗎?”戴笠不緊不慢地說:“這容易,說好了,各家都答應派頭把好手來現做,朱府只須提供廚灶,所有材料他們備齊,連柴煤都不用你們的。”“我的天,誰有這麼大能耐?把全北平一網打盡了!”吳泰勳說。他跟他爹一樣,也有點大舌頭。戴笠只是微微一笑。“梅府?”朱海北比較細心,指著“梅府王壽山”這幾個字問:“是梅蘭芳梅老闆府上的廚子?”“對,王壽山原是馮耿光的家廚,梅蘭芳愛吃他做的菜,就奪人所好了——馮六爺你們是知道的,只要他的梅郎喜歡,什麼都願給。”戴笠說。“這面子可不小!”吳泰勳說。戴笠是用了杜月笙的名片去梅府的,梅老闆當時不在家,但當晚就遣人來告知戴笠,王壽山一準到。梅老闆每到上海唱戲,三大亨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的碼頭是非拜不可的,杜先生有求,焉能不從?再說眼下奉系聲勢如此之盛,那幫滿口“媽拉巴子”的大爺可得罪不起。不過戴笠對家廚並不迷信,蓋其手藝固然有可觀者,但他要伺候的只是主人一家加有限的熟客,大飯莊掌勺則須應付三山五嶽五湖四海,若易位而處,家廚難免力不從心。“譚瑑青可不是廚子,譜那麼大,花錢在他家辦席都得給他留座,他能到咱這兒來做菜嗎?”朱海北仍有疑問。“能!”戴笠的語氣成竹在胸。這件事是他親自登門辦成的。他調查過了,譚家早已不復往日風光,譚瑑青甚至想去某中學謀個教職,當然缺錢。只是文人愛面子,光有厚幣不行,還需甘詞。這他拿手。吳泰勳歪著腦袋對菜單看了半天,終於發現了漏洞。“燒賣不是都一處最好嗎?怎麼這兒的蟹黃燒賣要了五芳齋的?五芳齋是哪兒啊?”戴笠看看身後的石磨,示意他回答。石磨沉住氣,說:“在金魚胡同,淮揚館子。比都一處,蟹好。”戴笠笑道:“幼權(吳泰勳字)兄,這位是上海杜月笙先生手下的謝石磨先生,隨我來北平遊歷的。謝先生天賦異秉,精於辨味,一碗水中放下一粒鹽都能嘗出來,人稱‘食魔’,在上海可是塊響噹噹的招牌。這張功能表,是他在半個月裏吃遍北京的飯莊酒樓後比較出來的。”“上海食魔——半個月就吃遍了北平四九城,真有這麼邪性?”吳泰勳嘟噥道,心裏暗暗吃驚,為這頓飯下這麼大本錢,南京厲害呀,不光財力雄厚,人才也是大大地有啊。朱海北年輕好勝,偏不信邪。“雨農先生,可容我們試一試?”“當然可以!”戴笠依然笑容可掬。吳泰勳想,也對,不試試哪能服氣。於是,吩咐衛兵弄來兩碗清水一罐鹽。朱海北淘氣,偏不用鹽,找來一塊泡咖啡的方糖,對其中一碗刮下些微碎屑。兩人相視而笑。兩個碗端上來,石磨先喝一口,微微揚了揚眉,沒說話。接著他從另一個碗裏喝了一口,說:“都沒有鹽。”“我們放了,沒嘗出來?”朱海北憋住笑問。“一個沒有,一個是糖。”石磨淡淡地說。吳泰勳和朱海北面面相覷,心中只有一個大字:“服”!本來還想問老張餡餅算怎麼回事的,現在也不敢了。戴笠哈哈大笑:“二位真有雅興,居然還唱了出狸貓換太子!如何?我所言不虛吧?”石磨的這項功夫他早就在杜公館看過表演,有把握。沒想到這兩位公子哥換成糖放進水裡,糖比鹽淡,更不容易辨別,幸虧石磨非凡人也,未辱使命。骰路既已看准,不妨再押一注,讓這兩個紈絝死心塌地。戴笠轉身對石磨笑道:“謝先生,要不要再來賭一次?”石磨不知戴笠還要出什麼花樣,照例不說話,只看著那兩位副官。果然他們沉不住氣,連聲問:“怎麼個賭法?”“讓他猜猜你們今天早上吃了什麼,中了呢,你們請我喝一杯,不中呢,”戴笠頓了一頓,放低聲音,“我把他借給你們一個禮拜。”如果把這個賭注換成錢,一賠一百都不止。一頓酒算什麼,但一個神乎其技的“食魔”,在什麼場面上都是寶,日後說起來的風光,那可不是一個禮拜,說不定能誇耀一輩子。當然,戴笠敢這麼賭,想來是有必勝的把握,那也無妨,花花轎子人抬人,湊趣買好兩方便嘛。吳泰勳立即說:“好,先猜我!”石磨此時離吳泰勳只有兩步,如果他願意,在這個距離他甚至能聞到吳泰勳肛門殘留的屎味,進而猜出他昨晚上大概吃了什麼。當然他哪里會多事,只簡單地說:“韭菜簍子。”北平的韭菜簍子是發麵蒸出來的,韭菜餡拌以板油丁,香噴噴的甚是適口,東興樓做得最好。不過東興樓沒有早市,這應該是家裡的廚子做的,現在春韭還未過季。吳泰勳趕緊點頭:“沒錯沒錯!謝先生真夠神的!”他心裏嘀咕,韭菜味太沖,聞出來不算太難,不過,戴先生的面子還是要給。再一想,他怎麼不說是韭菜盒子?油煎還是籠蒸他都能通過兩小時後的口氣聞出來,不愧是食魔!春宵苦短,朱海北今天起得晚了,什麼都沒來得及吃。他想,看你猜個什麼?石磨望著朱海北,腳下慢慢移動,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站定,微微偏了偏腦袋,通常不帶表情的臉上現出了一絲難色。終於,他嘴角擰了擰,囁嚅道:“你……”既然早上什麼都沒吃,猜什麼都是錯的,食魔這下要破功了,當然朱海北也不打算點穿,不管食魔說什麼,他都準備胡亂點個頭。誰料食魔欲語又止,半路停了下來。吳泰勳笑道:“謝先生,你倒是說呀,難不成我吃的是韭菜簍子,他吃的就是皇宮大內的秘食?”石磨看看含笑不語的戴笠,再看看吳泰勳,湊近朱海北。附耳說了句什麼,旁人皆未聽到。朱海北的眼珠凸了凸,顴骨泛紅,對石磨說了幾個字,聲如蚊蚋,微不可聞。石磨轉身回到戴笠身邊,若無其事。而朱海北饒是世家子弟,臉色卻有些驚惶,鬢角還沁出了一點微汗。吳泰勳急問:“說的啥?准不准?”朱海北點點頭,沒再說話。吳泰勳本想再問下去,看朱海北臉色古怪,只得罷了,轉臉對石磨說:“謝先生,咱們關外人口重,你呢?是喜歡鹹還是喜歡淡?”石磨有點詫異地回答:“我喜歡的,當然是不鹹也不淡囉!”“對對,先生是食魔嘛,明天的酒席自然以你為標準!”吳泰勳湊趣地回答。戴笠心裏暗暗好笑。石磨這句話平淡無奇,卻是妙語,誰喜歡的口味對他自己來說不是咸淡正好?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不就是這個理?這點普通的禪機竟不為張學良的二位貼身副官所悟,看來東北軍的人才實在不足道也。他打個哈哈,說:“二位,剛才說好的酒嘛我這裏先謝過了,咱們接著談正事吧。”正事自然還是吃喝。菜算是齊了,酒呢?石磨向不善飲,且存了個偏見,覺得飲酒太過易令人舌麻嘴苦,有礙賞味,因此於此道不甚措意。好在上海地處江南,以紹酒為尊,杜先生是積年資深的煙霞客,固然力不勝酒,但常年供酒的是四馬路鼎鼎有名的言茂源酒店,哪敢對杜府耍花槍,門客來賓中能飲善品者更是多如過江之鯽,食魔不飲,正好藏拙。但聽說東北豪客愛的是性如烈火的“燒刀子”,這可該如何準備呢?戴笠倒一點不慌。他早就打聽清楚,北平的名門縉紳宴客,都用紹興酒,民初四公子之一的張伯駒就說,“人在世上混,得有四樣本事:一筆好字,兩口二黃,三斤黃酒,四圈麻將。”要是將黃酒換成白乾,那不成苦哈哈過癮的“大酒缸”了?石磨這才放下心來,連夜發電報給萬總管,讓言茂源酒店告知他們銷往北平的最上等“京莊”存於何處。吳泰勳和朱海北為這三桌席面邀客時,為了炫耀,不免會透露功能表內容和上海食魔的異能。於是北平行營為之轟動,本來吳泰勳和朱海北請的都是同自己沆瀣一氣的哥們兒,結果連張學良的參謀處長鮑文樾、衛隊統帶劉多荃和副官長黃顯聲都找來了。這些人說起來都是吳朱兩人的上司,沒奈何,只好把原來請的幾名兄弟涮下。儘管兩人落了好些埋怨,但心裏還是美滋滋的,胡吃海喝多少年了,頭一次掙下這麼大的面子!到了請客的正日子,朱府比請各路名角兒來唱堂會還熱鬧。幾十名廚子和小力巴(學徒)帶著各種食材作料案板菜刀炒勺柴火,鬧鬧嚷嚷擠滿了廚房前的院子。北平的廚子們大多彼此認識或有個耳聞,於是請安問候之聲不絕於耳。許多廚子本以為只請了自己一家,沒想到四九城頂尖的飯莊酒樓都有人來,做的還都是最拿手的菜,不由都暗起爭競之心,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砸了自己的招牌。客人們嚷嚷著要領略食魔的風釆,戴笠說,他向不見客,只在幕後料理一切。這一席若吃得不好,諸位儘管砸他的招牌,他在上海也不用混了。行家一看席面上擺出的乾鮮果品冷葷冷素,就不得不點頭暗贊。蜜橘如金,櫻桃豔紅,脫殼的荔枝晶瑩如雪,玉色的白杏暗香撲鼻——這可是當年進奉慈禧太后的貢品,每年的產量極少。四色乾果大多是東北的山貨,妙在做法各異。冷素都是家常菜,既當令,又潔淨,顏色也透著清爽俏皮。相形之下,四冷葷雖說都是各家飯館的拿手,反顯得有點平常了。倒是那燒羊肉,色正味腴,竟比月盛齋還強。因為席上人手一份的菜單如同戲碼,出自誰家都一一列明,大家紛紛打聽,洪橋王是哪家?有內行的就說了,那是西斜街後泥窪的一家羊肉床子,他家有個地窖專存上年留下的老湯,一年年滾下來,那滋味就是地道。客人們期待的驚喜還在後面。石磨坐鎮在廚房,每道熱菜都要他點頭才能上桌。爆雙脆上來了,真脆,滿桌嚼得吱嘎亂響!這種平民化的菜餚例不上席,但石磨哪管這套。行家都知道,雞胗和羊肚的火候極難把握,差一秒都不行。致美齋的劉胖做了無數次爆雙脆,但頭一盤就被石磨倒掉了,連嚐都沒嚐。劉胖有些賭氣,第二次顛勺時耍得如同天女散花,正要再翻最後一次,被石磨喝一聲:“好了!”劉胖心裡嘀咕,但只得聽命。直至聽見席上有人喝彩,他才擦了一把汗,心裡想,這小子年紀輕輕,如何有這等眼力?他不知道,石磨把爆雙脆列為頭道熱菜還有一個用意:費牙,吃完腮幫子都是酸的,先讓口舌做做熱身運動,接茬再吃下面的菜,便如刀切豆腐輕鬆自如,平添一份快意。糟蒸鴨肝自然最合適接著墊場,盛在乾隆五彩盤裏,一方方如同壽山石章,精緻得讓人不忍咬下,鴨肝不老不嫩恰到好處。石磨要豐澤園的廚師臨時在香糟里加了陳皮,雖然沒有德興館講究,畢竟比原來出彩不少。鍋燒雞入口即化,蔥油海參軟如瓊脂——石磨要廚子在火候上各加了一刻鐘。春花樓的松鼠黃魚與眾不同,是將魚脊骨抽出裹上薄薄一層雞蛋麵糊,兩次油炸後澆汁,彎曲之狀真有像幾分松鼠。北人不善馭甜,石磨特命廚子在澆汁裡多加一勺糖,滋味全吊出來了。福全館的水晶肘子,好在纖毛盡除,素面朝天,石磨要求涼透後上桌,更顯得如冷玉凝脂般純淨。忠信堂的清炒蝦仁是福建做法,全北平那是獨一份。但石磨依然挑出了毛病,要求將掛漿調得稍厚,成菜果然晶瑩明澈,軟中帶脆,剛上桌就被搶光了。燒鴨子其香透骨,天梯鴨掌味濃如酒,雞樅菌自帶異鮮……對這幾個菜石磨未發一言,廚子們覺得這就算是得到了這位不講情面的奇才認可,大有面子,但還是時時留意他的眼神,出鍋的剎那間見他微微頷首,這才放下心來。青椒銀芽炒雞絲,再平常不過,但王壽山炒的豆芽另有一功,完全斷生而不出水,其脆無比,整盤菜吃到最後還是不蔫不塌,纖嫩清快。石磨對他特別客氣,因為杜先生酷愛皮黃,梅老闆的面子總是要給的。泰豐樓的潘魚按同治年翰林潘炳年傳下的老例是先汆後蒸,這回按石磨的指點,仿照江南雞湯刀魚的做法,改用雞湯汆,蒸後再加火腿雞湯上席,那叫一個鮮!燒鹿尾上來的時候,眾賓客還有些不以為然。老帥好這口,是因為他在前清官至東三省巡閱使,不忘當年朝廷的排場。鹿尾味厚香重,且鹿歷來被視為瑞獸,更與“祿”諧音,是八旗貴族珍視的上食。皇上賞給臣子禮物,有無鹿尾大不相同,得者輒以為榮。到了民國,公私宴席已不復見鹿尾,時移世易固然是一方面,但此物垂在鹿屁股後,各種腺體密佈,氣味過於霸道,廚師很難馴服,亦是它不再時興的原因之一。石磨試食了王寶田做的燒鹿尾後,提了兩條改良意見:一、選新鮮鹿尾而非前清御廚慣用的風乾鹿尾,後者往往油乾肉硬,腥臊之味愈重;二、風乾野雞吊湯,以風雉的陳醇彌補鮮尾的草莽,以飛禽的野味對沖走獸的野味。後一條是石磨憑空想出來的,完全沒有根據,不料效果竟意外地好。吃的人都問:這鹿尾是誰做的?老王?他的手藝怎麼一下子長啦?湯菜也不錯。鴛鴦羹好看:一邊火腿雞茸,粉紅,一邊豆泥菠菜,翠綠,兩邊隔成太極圖,賞心悅目。茉莉竹蓀好聞:竹蓀味淡而香異,似有若無的茉莉幽魂沉入清湯,融成一種意外的清冽,沁人心脾。四樣點心拼在一個攢花盤裏,色、形、香、味各異,小巧玲瓏,看起來愛煞人。蟹黃燒賣果然強似都一處,核桃千層糕豬油丁如水晶,玫瑰餅紅花瓣似絲絨。最值得一說的是老張餡餅,徑不滿兩寸,皮薄如紙,色似金錠,餡是羊肉、豬肉和大蔥合成的,一咬一冒油,脆皮金屑飛散,好不饞人。在座的誰也沒聽說過老王,戴笠告訴他們,老王是在東城羊尾巴胡同口擺攤的,每天下午出攤,傍晚收攤,過時不候。至於石磨是怎麼發現他的,連那位“監軍”也說不上來。行營的這些人可全是吃主兒,北平出名的飯莊酒樓他們哪家沒去過?戴先生將北平的名菜掃數聚於一堂已經是絕大手筆了,他帶來的上海食魔更不知使出了什麼法術,竟能讓這些耳熟能詳的名菜錦上添花,翻上層樓,舊雨如新知,不知今夕何夕……就是前兩年被鹿鐘麟趕出紫禁城的小皇上,也沒享過這樣的口福吧?更讓客人們稱道的,是出自譚瑑青親制的那三道大菜。按例就是最講究的燕菜席,也只有燕窩一味,絕無燕窩魚翅鮑魚同上的道理。譚瑑青自己也是頭一回連著做三道,心想這位東道主大爺不知道什麼來頭,這哪是吃席啊,是吃錢!更不合規矩的是,東道主還派了個年輕小夥來把場,吹噓他是上海灘的什麼“食魔”,辨味之功出神入化。譚瑑青看在錢的份上也就答應了,心裡並沒有太當回事。結果發現,這小夥還真是個深藏不露的會家子,已經發好的燕鮑翅稍有瑕疵的,都被他揀出來毫不客氣地扔了。火腿、肥雞、豬油、豬皮、雞爪等配料,也讓他從雞蛋裏挑出了骨頭。譚瑑青不得不承認,這位年輕的食魔雖說過苛了一點,但心裏那桿秤是準的。看他微微點頭的樣子就知道,自己掌勺的幾處得意之筆他都沒有漏過。譚瑑青不敢怠慢,使出了家傳的全部本事。到最後的緊要關頭,譚瑑青全神貫注,漸入化境,石磨雙眼半閉,以神遇不以目視,在搖曳的爐火和氤氳的馨香中,兩人心意相通,鍛就了譚家菜有史以來的登峰造極之作。一位老帥時代的師爺拈著花白鼠須,半閉著眼睛說,比起譚家的這三道大菜,各家名廚的演出再精彩,也只能算是小翠花、白牡丹之流。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這輩子,值了。黃燜魚翅,料選呂宋黃肉翅(唯正陽門外西河沿關帝廟內的一家海貨行才有),發兩日,煮半天。成菜金黃燦爛,濃鮮綿潤,集眾味於一家,氣韻高華而法度嚴謹,是余叔岩。紅燒紫鮑,料選廣東紫鮑,北平根本無貨,只廣州西關的泰衡號有售。配料略同魚翅做法,但須另加豬皮雞爪以增膠質,還有一個秘訣,大量上等豬油。成菜色澤紫褐,狀如古硯,味厚而藏餘韻,汁濃而不粘滯,一口咬下去痛快淋漓,炸音嗡嗡,是金少山。清湯燕窩,料選南洋雪燕大盞,北平飯莊的燕菜席通常十八元一席,而譚家做清湯燕窩,光原料就得三十元。燕盞摘淨泡發後,注入上好雞湯,上新竹籠蒸三十分鐘,再和以雞、鴨、肘子、乾貝、火腿等料熬成的清湯,兌入譚家獨有的秘制調料。成菜湯清如水,晶瑩軟滑,雍容華貴,不絕如縷,是梅蘭芳。這頓席,讓眾人都癡了。有的搖頭晃腦,有的咂舌舐唇,甚至有人閉上了眼睛,仿佛剛剛吸足最上等的馬蹄土。黃顯聲似笑非笑,鮑文樾朦朧的眼睛裡竟似有淚光,兩人都像醉了。其實,桌上的陳釀紹酒誰也沒怎麼喝,完全顧不上了。這在嗜酒成風的奉軍宴席上,真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幾個年輕的副官抱著腦袋,不斷地呻吟:“媽呀,媽呀。”吳泰勳算是主人,不能太放肆,否則他也想叫媽。第二天,戴笠在順承郡王府見到了張學良。這座甲第連雲的舊日豪宅,早在民國十三年便以七萬五千大洋售予時任安國軍政府大元帥的張作霖,那時奉系正權勢燻天,老帥的威風甚至超過了袁世凱。老袁對北平的教授們總還講個客氣,老張卻對北平教育界公然聲稱,“劉邦約法三章,我就一章,不聽話就槍斃。”現在順承王府是少帥入關後的居所。張學良通常都在西院的辦公室會客,這回卻破了例,改在了與家人居住的東跨院。少帥隔得老遠便哈哈大笑,嗔怪戴笠昨天沒有請他,兩個地位身份經歷相差如此懸殊的人,居然一見如故。不過,兩人的“故”區別甚大。少帥自幼便承襲父蔭開府建衙,此刻方當巔峰之時,自是意氣縱橫,豪傑之士皆欲攬至麾下。戴笠精心設宴之舉,不僅有才而且有情,最對少帥的心思。而戴笠出身貧寒歷練江湖,對人心的洞察更加細緻入微,一見之下首先判定的是對方的弱點:豪放磊落、粗疏自大、信人不疑。這種人當然是可愛且可交的,特別是他還手握重權。當然,戴笠當日尚在微時,能得少帥的青眼亦不能不讓他感懷於心。幾年後風雲突變,少帥成了老蔣的階下囚,負責看守他的正是軍統首腦戴笠。除了老蔣手下留情,張戴二人在北平結下的友情也未可小視,張學良漫長的楚囚生涯始終未受窘辱,甚至可以說頗為逍遙。為戴笠辦的差使堪稱完美,但石磨還有一樁差使未了。臨行前杜先生親手拿出一個精緻的大牛皮箱,囑他將箱子送至北平內務部街孟小冬宅,必須交到她本人手上。石磨不愛聽戲,但杜府或其他宅邸辦堂會,氍毹歌舞之間必有飯局,在廚房監督的他也能聽一耳朵。孟小冬的名字當然是知道的,何況她與梅蘭芳的婚事波折已是人們茶餘飯後最熱衷的話題。他想,她現在一個人住,大概吃飯也沒什麼心思,給她帶點什麼好吃的才更受歡迎,那個大皮箱裏肯定不會有。杜先生沒想到,該由他補上。石磨為戴笠的宴席選擇甜點心時,玉華台的核桃酪曾經入圍。但核桃酪是甜湯,與兩道湯菜“犯沖”,最後被涮下去了。他不知怎麼覺得,孟小冬應該喜歡。不過飯莊賣的東西畢竟還不夠精細,於是他向玉華台的老掌櫃提出,核桃仁去皮別用硬刷,要用手剝,江米的份量減半,不加糖,純用棗泥。老掌櫃賠笑說,玉華台只用郎家園的緊皮棗,雖說肉厚香甜,但不加糖恐怕不夠味。石磨說:“不怕,我來幫你挑。”嚐了大約十幾個棗後,石磨就找到了訣竅,從滿滿三匾緊皮棗中挑出一堆,只用了十來分鐘。“就用這個,”他說,“皮一定要去乾淨。”老掌櫃拿起一個嚐了嚐。真的不必用糖了,賽蜜甜!就是最精的山貨販子,也沒這種眼力呀。“您是?”他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四九城轟傳的北平行營那三桌“堂會菜”,是一個叫“食魔”的南邊人提調的,莫非就是他?“做好了,紫銅鍋借我。”石磨沒回答他的問話。老掌櫃不敢再問了。按理飯館的銅鍋是絕不能外借的,可這個不愛說話的年輕人好像有什麼魔力,讓老掌櫃無法拒絕。是的,他一定是食魔。東城的內務部街巷內是梅蘭芳藏嬌的金屋。兩年前轟動北平的李志剛血案(兇手因癡戀孟小冬企圖加害梅蘭芳,結果讓梅府的朋友賠了性命)發生後,嚇壞了的梅蘭芳遠避上海,此後幾乎沒有再登門。嫁給梅蘭芳時說好是“兩頭大”,因為梅蘭芳少時便過繼給伯父,兼祧兩房可以娶兩名正妻,而且還得到了大太太的許可,算是過了明路,獨瞞著二太太福芝芳。但大太太過世後孟小冬獨守空門,還不如做妾的。滿城風雨撲面而來,“梅郎”卻沒有為她出頭說過片言隻語。當石磨敲開宅院門時,應門的老媽子看了他半天——他一手提著皮箱,一手拎著用棉花套包好的紫銅鍋,樣子確實有點滑稽。她回去向女主人通報,孟小冬有點吃驚。“上海杜月笙公館來的?快請。”她十五六歲在上海唱戲時就認識杜月笙了。杜老闆對她一向關照,但並不多話。五年前,十八歲的她離開上海赴京劇聖地北平,杜老闆托人帶話給她,倘遇上什麼難處,儘管說。現在,她真的是難了,可跟誰說?梅郎啊梅郎,第一次與他在前財政總長王克敏的五十壽辰堂會上同演《游龍戲鳳》,他是李鳳姐,我是正德皇。台上身段、蓋口尺寸仿佛天生就那麼嚴絲合縫,眉目傳情,暗遞春光。梅蘭芳:(唱)用手兒斟上酒一樽,遞與軍爺飲杯巡。孟小冬:(偷覷一眼梅,唱)故意兒將她戲一戲,看她知情不知情。(左手接酒,小指翹起,偷劃梅蘭芳手心)孟小冬:(得意,以扇掩面飲酒)乾。梅蘭芳:(奪過空杯,重重頓在桌上)乾你娘的心肝!孟小冬:(佯裝不解)你為何罵起來了?梅蘭芳:(半是嗔怒,半是撒嬌)人家好意為你斟酒,為什麼故意搔我哇?孟小冬:(暗笑)為軍的這些天來未曾跑馬射箭,指甲養得長了,搔了大姐一下也是有的。梅蘭芳:(攤開雙手,蘭指飛翹)我的指甲也是長的,怎麼搔不著你呀?孟小冬:哎呀呀,原來大姐是個好占小便宜的人哪,你來看,為軍的一雙粗手,就請大姐你來搔上一搔,可好哇?(也伸出雙手)梅蘭芳:待我來搔,把手放平些。孟小冬:放平些。梅蘭芳:如此我就搔,搔,搔……孟小冬:(中指悄悄上翹,再次搔了梅蘭芳伸過來的手心,並乘機拉住。)梅蘭芳:(抽手,蹙眉薄怒,嘴角卻帶著笑意)呀啐!《游龍戲鳳》是兩個人都熟的戲,因此沒有排練,直接上了王家堂會的戲台。近在咫尺,看他巧笑嫣然,嫋嫋歌舞,真個叫人目眩神移。老才子易順鼎曾說過,男子皆欲娶蘭芳為妻,女子皆欲嫁蘭芳以歸,本來尤物能移人,何止寰中歎稀有!他的手啊,竟比自己的還要軟,如同一汪春水,指尖劃過他手心時,有陣陣漣漪輕泛……到了兩人成婚之夕,“慣把夫妻假品嘗,今番真個做鴛鴦”,真疑是戲戲疑真,紅袖青衫兩相繾綣,他原是“雲和堂”出身的歌郎,慣會服侍男人,用到專演男人的女人身上,那種銷魂的光景,顛鸞倒鳳,雌雄互化,今生何能暫忘……見過孟小冬,說明來意後,謝石磨把兩樣禮物放到地上,再沒說話。倒不是被孟小冬的美貌攝住了,他對女人向來沒有感覺。杜月笙選他來孟宅送禮不光是出差順便,還因為他不會也不愛說話。孟小冬心思細密冰雪聰明,萬言萬當,不如一默。孟小冬穿著一襲白地綠花的印度綢旗袍,肩膀比平常女人寬,身子卻是苗條纖瘦的,如柔韌鋼絲一般緊繃。她頭髮剪得很短,將一張明眸隆准的俊臉襯得分外俏皮。前一陣她打破梅蘭芳的禁令,賭氣獨自去天津演戲時,交際場為之瘋狂的正是這種滴蜜刀刃一般的氣質。石磨卻覺得她像一棵水靈白淨的蘿蔔,看著多汁脆爽,吃起來卻有點辣口,未必人人都敢愛。不知道梅蘭芳吃不吃蘿蔔?孟小冬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石磨琢磨了半天,覺得有點像雪地裏被冬日照成晶紅的漿果,也有點像被臘梅、水仙、佛手薰染過的三林塘崩瓜。當然,這兩樣東西只是出於他的想像,世間並不存在。正胡思亂想間,孟小冬指著那個棉花套問:“這是什麼?”她是唱須生的,行家們都盛讚她的嗓子高亮峭拔又膛音寬厚,最難得的是沒有一點雌音。即使是平時說話,也與普通女子的頻率不同,有一種奇異的磁力。“核桃酪。”石磨說。想了想,他又補上一句:“熱的。”“核桃酪?”孟小冬愣了一愣,“杜先生讓你在北平買的?”石磨點點頭。“明天我來拿鍋子,要還的。”送走石磨後,孟小冬叫老媽子從鍋裏舀出一小碗核桃酪,果然還是熱的。微紫,濃香,柔粘,純甘,暖流緩緩入喉,如一闋悠揚從容的西皮慢板。她想起了那年與梅蘭芳一起出去吃館子,先是去東來順,但聞到羊肉味卻不想吃了,提出去豐澤園。到了那兒突然又想喝玉華台的核桃酪,這一番折騰,惹得那位溫文爾雅的梅郎不高興了,結果只能回家吃飯,兩人生了一宿的悶氣。梅蘭芳表面大度,內心小器,跟他一起唱對手戲的角兒,得台下的一聲彩都會讓他不高興。自己卻是個要強的主,跟他一起自然免不了磕磕碰碰。奇怪,今兒這核桃酪的滋味怎麼特別順……孟小冬打開皮箱,裏面是給她定做的全套行頭,蟒、帔、褶、衣,色色俱全,絨繡圈金,盤龍環繞,大緞似波翻,縐緞如水柔。所用金線皆為上等蘇金,沉凝著清亮的寶光,繡工也一絲不苟,簡直像閨閣的嫁衣。其實戲衣歷來是“糙繡”的,因眼神再好的觀眾在台下也看不清,何必白費功夫。最愛看戲的杜月笙不會不懂,但還是願意花這個冤枉錢,為了她此刻的凝視。身子漸弱,意懶心灰,自己還能唱戲嗎?撫摸著一襲諸葛亮用的藍花帔,孟小冬心頭不由浮起了《空城計》裏的那兩句唱詞:“閑無事在敵樓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個知音的人。”幾天後,孟小冬忽然起興,雇車拉到八面槽錫拉胡同的玉華台,單要了一碗核桃酪。味道不錯,但怎麼也趕不上杜先生托人送來的那次,那個沉默寡言的上海小夥子是在哪里買的?回家時路過東長安街的電報局,她下車給上海的杜月笙發了個電報:“核桃酪甚好請告出處。”吳泰勳、朱海北等一班年輕軍官這幾天也在納悶。戴笠和食魔走後,他們連著去了致美齋豐澤園春華樓等飯莊,指名要那天去過朱府的廚子做爆雙脆糟蒸鴨肝鍋燒雞松鼠黃魚。結果出來的菜總覺得差口氣,叫來掌櫃問,卻回答廚子完全是按食魔教的新法子做的,一點沒敢改。老話說,五味神就在北平呢,原先景山上那五座亭子裡供的五尊銅佛,便是“酸甜苦辣鹹”五味神。別處,有嗎?自從八國聯軍毀了這五尊銅佛,北平的吃物就不再那麼地道,有點走下坡路的意思了。這位食魔也是夠魔的,人一走,他的菜就不好吃了。吳泰勳嘟囔道:“怎麼著,難道要把這位爺也弄到亭子裏供起來,咱們哥幾個才能吃上一口那天的菜?”說起石磨,吳泰勳一直在心裏納悶,那天食魔猜早飯,顯然是猜中朱海北吃了什麼,但就是不肯說,朱海北事後也裝聾作啞,絕口不言,弄得他幾次想問都張不開嘴。奇怪,吃個早飯幹嘛還捂得這麼嚴實,好像是宮闈秘事?朱海北也在出神,臉上有點發燒。同戴笠商量功能表的那天早上,他是在六國飯店的席夢思床上醒來的,身邊還躺著一個嬌小玲瓏的白俄妓女,渾身一絲不掛,白皙的肌膚耀如霜雪。昨夜兩個人都喝多了,胡調了一宿。見朱海北醒來,她咯咯笑著騎到他身上,將胯下的秘穴慢慢移近他的臉,噗噗地吐出一種奇怪的馥鬱,像潔白的酒糟小方腐乳,像通紅的蜜汁火方,像陳紹酒煮的西施舌,像肥嘟嘟的九轉肥腸,像配了葡萄酒的起司……他忘記了所有的忌諱,忍不住伸出舌頭……酒醒後他好生懊悔,但這種床笫之私哪怕如上海人說的“胡天野地”,畢竟不會外泄,所以擦把臉也就丟到腦後了。沒曾想兩個小時後,竟被那個王八蛋食魔的狗鼻子聞了出來。幸虧他沒有說出去,否則自己的臉還不丟盡了?再說杜月笙接到孟小冬的電報,一則以喜,一則以惑。喜的是孟小冬居然這麼快就有了反應,惑的是她為何有此一問,他甚至不知道核桃酪為何物。看字面,大約總是吃的東西吧,他命萬墨林將石磨叫進來。“你見孟小姐的時候,她說了什麼?”“沒說什麼。”石磨答。想起來還真是,她連聲謝都沒說。“核桃酪是啥東西?”“吃的東西。”杜月笙有些生氣,但還是和顏悅色地問:“是你送她的?”“是。”“核桃做的?”“是,還有棗子、粳米。”“花了多少錢?”石磨想了一想,“不到一塊錢。”“你怎麼知道孟小姐喜歡這個?”“猜的。”石磨老老實實回答。杜月笙釋然了,把電報給石磨看,他知道石磨讀過私塾,識的字比自己多。“你曉得該怎樣回答孟小姐嗎?”“玉華台。”“啥?”“在那裏買的。”“哦,原來如此。上海倒沒有這個。核桃酪……你曉得怎麼做嗎?”杜月笙很感興趣地問。“不難,”石磨頓了一頓,“我跟老黃說一說,比他們好。”杜月笙想了想才弄清石磨的意思。這麼說,給孟小冬買的核桃酪一定被石磨改進過了,聽戴笠說,這次石磨在北平可是大出風頭,給他掙足了面子,不然任務不會完成得如此順利。杜月笙笑著揮揮手讓石磨退下,心裡想,孟小冬對七八千大洋的行頭未置一詞,反倒打電報來問一塊錢的核桃酪的“出處”,女人的心思真有意思。怎麼回?這位浦東小同鄉的回答倒是很妙。就用“勝似玉華台”這五個字作複吧,這是實話,又不全是,欲說還休,暗藏機關,用來應對她這樣的女人正合適。孟小冬在城隍廟“小世界”遊樂場登台時他就認識了,那時她才十來歲,他是小世界的股東。孟小冬對他始終不遠不近不卑不亢,叫他摸不大透。一塊錢的核桃酪反倒讓她上了心。正應了女人心,海底針!

作者简介:

吕明:上世纪五十年代出生於上海。“文革”爆發時尚在小學,自此中断正規教育。十七歲在中國東北農村種地五年,後返回上海,做过校工、教員、記者、編辑。中年經商,混迹IT、娱樂、物流等業,頗多奇遇。臨近耳顺之年居家讀書,著有同樣以上海为背景的長篇小說《上海失樂園》。作者熟悉上海的舊時人物、掌故和語言,對於人类食慾的理解和刻摩可謂史无前例。其实作者日常的食谱甚为普通,詭異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之中——誰又不是如此呢?顧爾石:上海華東師大中文系畢業,上海作家協會會員,上海翻譯家協會會員。曾任職上海新聞界記者,編輯多年。繼任職上海社會科舉院外國文學研究室。八十年代末赴美留學,獲商業管理碩士學位。後任職於美國世界日報社記者和專刊編輯二十餘年至今。早年從事外國文學翻譯,並發表其他散文、隨筆、記實文學等近百萬字。來美後專職從事新聞報導,並出版長篇傳記文學《道生莊軼事》。呂明和顧爾石兩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時曾共同在上海岷山中學任教、上海《民主與法制》社擔任記者編輯,上海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室編輯研究員。曾合作出版過《神秘的高牆》、《來自地獄的女人》、《花花世界》、《麥克唐納學校系列叢書》等長篇譯著,雙劍合璧,珠聯璧合,為改革開放時代的中國社會展示了嶄新的世界,遂成為文學翻譯界的矚目人物。三十年後兩人重出江湖,再度聯手。作品縱橫捭閤,恣肆汪洋,體現了作者爐火純青的文字功力,凝聚了更多的人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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