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青团子与你有约
夜·读
/4/2
每周四晚
团子夜读
与你有约
01
旋转木马载着孩子们正不知疲倦地奔跑,手风琴那简单明快的旋律杂糅着嬉笑声萦绕在人们耳边。此刻,龙龙正兀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拿着漂亮的纸风车,嘟着嘴,一个劲地鞭策着它前进,仿佛那快速旋转的风叶变成了指针,令时间也能听从他的号令,好让方才跑去买雪糕但暂时被一盘棋局勾起了兴致的爷爷能够快些回到他的身边。
“呼,呼”——男孩全神贯注,两条腾空的小腿欢快地踢来踢去,就像在为自己打气一般。正在丧失热情的夕阳不紧不慢地要将自己隐匿起来,剩下的那片余晖则把这个六岁男童和长椅的倒影拉得老长老长。
风车断断续续地运作着,犹如一个气喘吁吁的运动员。可那名小“发令员”却依旧精神饱满,鼓足了腮帮子,一心要为这位“选手”加油助威,丝毫都没有察觉到另一段狭长的黑影正在他的背后虎视眈眈。
“猎手”终于露出了嘴脸,毫无还手之力的龙龙转瞬间就被那黑影如一头豹子般叼在了“嘴里”。公园的嘈杂渐行渐远,直至被匆忙的脚步声和男人的喘气声完全取代。黑影裹挟着孩子,熟门熟路地穿过了一条逼仄的弄堂,将“最后一棒”稳稳地交到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面包车中。
这场“狩猎”完成得干净利落,机械的旋律依旧在公园的上空飘荡,长椅上现在已是空无一人,只剩那支被散场的人群践踏得面目全非的纸风车,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02
接过交接棒的面包车赶集似地飞驰,不一会儿就如释重负地拐进了一条山路。没有了路灯和探头的“瞩目”,面包车也吃下了定心丸,放慢了车速向着目的地悠闲地进发。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远光灯自觉地扮演起拓路者的角色,道路两旁横着枝杈的树干被光束快速地扫过,像一个个毕恭毕敬的躬身侍者在车窗边掠过。
道路渐渐颠簸起来,黑暗总是善于遮蔽人对时间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这辆同时载着猎人与猎物的汽车此刻已驶入了一片开阔地,透过车窗那满是污迹的玻璃,依稀可见亮着灯火的农家小屋。
稍顷,车停了下来,却并未熄火。那个黑影敏捷地窜了出来,好像一只冒冒失失的老鼠,在离车不远处的一片稻田面前止步。周围的蛙鸣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引擎声在那儿“突、突、突”地嚷着。
解完手的黑影回过头来,目光与两颗微小但明亮的绿光瞬间交汇,一下子瘫坐在地——一只猫头鹰居然诡异地降临在车顶上,睁着浑圆且锐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那目光简直如同两柄无限延长的利剑,逼得地上的黑影手足无措,情急之下只得抄起手边的一块石头掷了过去。
夜鸟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回过神来的黑影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慌慌张张地逃回了面包车里。刚喘了口气,那才碰到座椅的屁股便又弹了起来——只见被封住嘴的男童,正用刚才那只猫头鹰一模一样的神情看着他。
“快开车!”
黑影惶恐地朝着驾驶座喊道。
03
一家农户的平静被几声急促的敲门声打破,随着木门“吱呀”地一声,黑影将自己的“猎物”带进了屋子。
“来,自己看看吧!”
原本懒洋洋地斜靠在炕上的一团身体一下子舒展开来,连同一副女人的面庞一同凑到龙龙跟前的,是一股令人反胃的口臭。
“长的还挺好的哈。”女人乐呵呵地笑了几声,扭头看着一旁抿着酒的男人。
“那是,一分钱一分货。”还没等男人出声,黑影就急着谈起了买卖。
“叫啥名字啊?”
手中的针线活已被女人放到一边,布满血丝的眼珠睁得圆圆的,几乎要从浮肿的眼袋里掉出来。
龙龙的目光跳过了这对眼珠,只是平静地环视着四周。
“我说,你该不会带了个哑巴回来吧。”男人终于吭声了。
“怎么可能!”
“问你话呢!”一记巴掌落在了这个心不在焉的孩子的后脑勺上。
黑影的“拷问”终于将龙龙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鼻子和泪腺上,红扑扑的脸蛋上开始下起小雨来,但他还是一声不吭。
“还真是个哑巴哟。”女人又从炕上缩了回去。
男人咳嗽了一声,又斟了一小杯酒。
“切,我说这一路上咋这么老实。”黑影垂下了脑袋,挪动了几步,点起一支烟来。
“那咋说,要不要吧!”几缕烟篆在屋子里袅袅升起。
“一万五,不能再多了。”
“说好的两万。”
“闷葫芦可不是这个价。”
“再咋说也是个男娃!”
“一分钱一分货,你自个儿说的。”
“算我晦气!拿钱来。”
屋子里终于热闹起来,又是抽屉进进出出的声音,又是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笑声,一叠钞票被点了又点,那个黑影心有不甘地出了门,临了不忘留下一记响亮的摔门声。
“行了,哭也没用,以后这就是你家了。”
坐在木椅上的男人擤了擤鼻子,那红红的酒糟鼻就像一颗烂熟的草莓,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掉下一块来。
龙龙望着男人的脸,抿了抿嘴角,眼泪也渐渐止住了。
04
又是一天的黄昏时分,两个尖脑袋的奇怪影子在泥泞的小路上蹒跚而行,不一会的功夫,就一前一后踅进了一座农家小屋。
“水。”
这是男人喘完气之后的第一声指令。
“在里屋桌上呢。”
“还不去给我端来。”男人对着刚卸下柴火的龙龙重申了这道指令。
于是,这个六岁的孩子就像个木讷的传令兵,在房间里跑了两个来回之后,坐到了一张油腻腻的矮凳子上。
“吃饭了。”
简陋的餐桌上冒起了热气,从房梁上垂下的那只沾满油烟的白炽灯泡不得不继续忍受这例行公事般的熏蒸。
夫妻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开了,龙龙则自顾自地朝嘴里扒着饭,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我说当家的,办酒席的事儿你赶紧给定个时候哇。”
“你个老娘们急个啥,一会好好翻翻黄历,容我选个日子。”
“那成,嘿嘿。”女人臃肿的脸上又挂起了笑意。
“你盯着我看球,吃完了就烧火去,一会把热水给端来。”
男人劈头盖脸的喊声又把女人给吓了一跳,顺便也把刚才盯着他那颗“草莓鼻子”出神的龙龙赶到了隔壁柴房。
“切,小鬼看得我瘆得慌。”
“嗳,你说,这娃来这几天也不吵也不闹,也不寻思逃跑,还挺老实的啊。”
“哼,到了这儿,不老实也得老实啊。”
——柴房那头,龙龙蹲坐在风箱前,看着灶膛里时不时吐出的火舌,像个小沙弥般入定。
这恐怕是这个男孩一天唯一的闲暇时光了,要是爷爷知道了自己现在又会烧火,又会打水,还能背柴,大概会奖励自己好多根雪糕吧。
想到这儿,似乎嫌那火烧得还不够旺,这孩子像对着纸风车一样,对着灶膛吹了起来——
小屋的门又被推开了,一盆冒着气的热水晃晃悠悠地端了进来,那脸盆上架着的小脸蛋已憋得通红。
“噗通”一声,那双新结出茧子的小手终究没坚持住,滚烫的洗脚水洒了一地。
“你这短命的东西这是要烫死我呀!”
男人詈骂道,理所当然地,一顿敲打也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行了,行了,该被你打坏了,别吓着孩子。”
龙龙趁机躲到一边,这次轮到眼圈、鼻子发红了,哭声卡在喉咙口,堵得难受。
“男娃不干活算咋回事,花了钱还供着不成!”
“算了算了,我再去打一盆,你快把日子给定了。”女人打完圆场便出了门。
骂骂咧咧的男人走到了门框边挂着的一叠厚厚的老黄历跟前,翻了又翻,龙龙则倚靠在墙角,双手抱膝,泪眼婆娑地看着男人。
红红绿绿的纸张在这个男童面前一页页闪过,似乎一下子勾起了些什么,龙龙用袖口擦干了眼泪,又开始对着那叠黄历出神了。
“你个小杂种杵在那儿干啥,滚里屋睡觉去。”
龙龙又像个传令兵一样跑了起来……
05
“啊——”
还未破晓,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就将朦朦胧胧的天给撕破了。
“当家的,我这是咋了?”女人的嗓音几乎要将房顶掀了起来。
“你个婆娘叫魂啊,大清早的。”男人探出头骂了一句。
“啊!”现在轮到“草莓鼻子”叫魂了。
——男人跟前竟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头老妪,那枯槁的右手拿着一面梳妆镜,惊恐地看着自己。要不是那身衣服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男人怕是认不出眼前这个如同骷髅般的妇人了。
“当……当家的……你……你也……”老妪颤巍巍地说道。
不知所措的男人此刻只感觉嘴里不大对劲,暂且顾不得眼前的诡谲,一张嘴,十几颗牙掉了出来。
男人一把夺过镜子,镜面上立刻现出一张蓬头历齿的脸来。
屋子里响起了老妇人凄惨的哭声,男人只觉耳边一阵嗡嗡作响,吃力地在床上挪动着身子,脚刚着地,眼前的景象便令他扑倒在桌子上——
只见地上、桌上、橱柜上,天女散花般落满了一页页的黄历纸,整间屋子简直像下过雪一般。
再抬头望去,屋子另一头,龙龙正跪坐在一张木椅上,卯足了劲对着墙上那本只剩最后一页的黄历吹着气。
“这抱回来的是个催命鬼啊!”
男人绝望地喊了一句,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从背后狠狠扼住了孩子的喉咙,龙龙居然头也不回,还在嘟着嘴向着那最后一页纸,保持着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姿势,睁着那双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这对一夜白头的夫妻也跟着一命归西了。
06
然而故事到这儿还不算完——
一叶扁舟在死气沉沉的三途川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巴,透过笼罩在水面上的薄雾,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佝偻的身影。
男人艰难地撑着竹篙,女的则瑟缩成一团斜靠在船舷上,一望无际的水平线上开始渐渐露出岸的痕迹。
血黄色的河水被船头激起了浪花,对岸的山影也愈发清晰可辨,两名船客不由地探出头来。
突然,河面上狂风大作,小船顷刻失去了方向,犹如一片羸弱不堪的枯叶,没头没脑地打起转来。
“当家的,你看——”
顺着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竭力维持住自己的重心,天旋地转间瞥见的一幕霎时令其面色惨白——
对岸的两座山头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颗巨大的头颅,宛如一轮冉冉升起的旭日。这“旭日”,正用一对猫头鹰般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这艘命在旦夕的小船。
看清了这飓风始作俑者的真实面目,男人用嘶哑的嗓音大喝一声“造孽啊——”便一头跪伏在船上。
但那颗头颅丝毫不为其所动,撅起了嘴,在原本已波澜四起的河面上鼓起了一阵接一阵的巨浪。小船顿时倾覆在河中,而那对男女哪里经得起这狂风巨浪的折腾,一下子被刮到了空中。
这对“时乖命蹇”的魂魄不知在阴沉的天空中翻腾了多久,眼看风力逐渐衰落,脚下也慢腾腾地现出一片沙漠来,夫妻俩不禁松了口气。
只是临近地面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东西就轻而易举地击溃了这两个投胎无门的亡魂——
一具无头的躯体被无数条荆棘紧紧地缚在一座巨大的风车上,三片风叶正慢悠悠地转动着。一颗熟悉的脑袋挂在其中一片叶片上,睁着惶恐的双眼,六神无主地伴着“呼呼”作响的风声与那风车一同在空中画着圈,虽然每一个轮回总有机会接近自己的躯干,但身首异处却已是他永恒的宿命了。
这位亡灵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面包车上的那个黑影。
晚安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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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邮箱|youth
setri.cn作者
NovemberSteps
排版
汤曾越
校对
朱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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