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倦客的ldquo一壶老酒rdq

凉州有个莲花山,莲花山下有个药王泉,药王泉流到皇娘娘台,皇娘娘台边有个清水村,我就出生在清水村一户地主人家的仡佬屋子里。

我小时候,不知道那是皇娘娘台。那是当地人叫着“沙河”的乱葬岗,周边人家的祖坟和死囚混杂的地方。有一年,枣园公社的张景发“得了令”要在沙河建酒厂。平坟,征地,给相邻们口头承诺了“好处”,很快皇台酒厂就建起来了。我叔父当了包工头,靠皇台酒厂的基础建设发了一笔小财,他和在当地牛逼哄哄的张景发关系比较好。十年后,皇台酒蜚名省内外。

酒厂文化就是实实在在兴建了“伊台寺”。这是借助了皇台传奇故事而新造的企业文化外壳。据说,不知是谁说的,张景发的谋士能自然搜肠刮肚找历史掌故和逸闻趣事。据说,娘娘台,原名窦融台。公元年,北凉王后尹氏至凉州。因尹氏为西凉国王李浩皇后。隋朝末年,李渊把窦融台改名尹夫人台,并建寺院“尹台寺”。后人把尹夫人台称“皇娘娘台”。

前面我说了,皇娘娘台所在的地方原本是“沙河”,因很多年不流水了,沦落为庄户人家的祖坟和解放前处决死囚的恐怖之地。在国道和去九条岭的岔路口有条河叫“小沙河”,那里可能有股西营水库药王泉的小水,一般到了秋日才流水,但总是让乡下人浇地了。

传说边塞诗人岑参曾经游历了凉州莲花山,下山了又兴致勃勃写了一首诗低《登凉州尹台寺》:“胡地三月半,梨花今始开。因从老僧饭,更上夫人台。清唱云不去,弹弦风飒来。应须一倒载,还似山公回。”

岑参写诗的时候,凉州城内外鼓励水草丰茂,自然生态良好。药王泉热流暗涌,九条岭下,到处都是一座座酒坊,而不是现在一处处洗煤的厂子。饮水的盂,贮水的钵,酿酒的罐,还有那个制作精致的饮酒器具细泥双耳红陶杯,一千年多前飘散在青青草原上的酒香早已化为河西烟云。

酒坊多,故而养成了凉州男人“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的狼狈相。“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也是一个夸夸其谈的醉汉的话。凉州人酒后不怕死倒是真的,你看,“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酒这东西,和春药功能差不多,催情。不过因人而异,李白喝酒能写诗,武松喝了能打虎,宋江喝了题反诗,西门庆喝了干坏事。文雅些叫“琼浆”,骚情些叫“黄汤浑水”。什么如烟的大漠,什么如血的长廊,哪里还有皇娘娘凄婉美丽的容颜?

张景发兴办的皇台酒厂,是凉州第一个大规模民营企业。其实在解放前,凉州西门上就有很多民族资本家兴办的大染坊、烧酒坊和香醋厂。相邻们一开始热捧张景发,因为郊区的农民误以为当了酒厂工人了,像“进城干部”般的自豪。后来,皇台酒厂“拖欠农民工工资”,再后来“以酒代薪”。“农民工”发现自己还是“农民”,干上一个月,发上几箱酒,有些心寒。再到后来,酒厂上市,农民发现“皇台集团”和他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于是啥样难听的话都出来了。农民出身的企业家张景发离农民越来越远了。

“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血气方刚的张景发一心要干大事业,他点燃了凉州民营工业(乡镇企业的篝火,和他打交道的自然是北京的上海的甚至是外国人。有人还在唱赞歌“皇台集团要再现葡萄美酒的历史辉煌毕竟不是轻松的童话”。其实皇台上市本来就是在“喝醉酒般”的摇摇欲坠状态下仓促而就的,它不可预测的因素太多了。

景发既逝。皇娘娘台闻不到翻酒糟的馥郁香气了,皇台酒价格却一直在翻番。皇台集团成了凉州新的城市坐标,只是它还在城外徘徊。这是年以后中国轻工业行业最奇葩的事——可能是酿酒工艺真的创新了,我后来也不得不信。

有些人离开江湖很久了,但江湖中还有他的名号和传奇。张景发就是这样的“大哥”。在酒楼茶室,有人还在说“张景发,自唐、明两朝,是第三个让皇娘娘台第三次从废墟上拨地而起的汉子”。

江湖大哥骤然而没,伊台寺少人出没,宏大的厂房老鼠在悉悉索索。上市后的皇台颇受争议,“南有茅台,北有皇台”的广告语在伊台寺上空降落。

听说,最近酒厂又飘出酒糟的味道。作为凉州西门上的天涯倦客,多希望,新瓶装得还是那一壶老酒啊。

张新元写于.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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